晨光漫过青砖黛瓦,檐角一滴晨露将坠未坠,恰似命运悬着的那支笔——这一笔落在“家”字之上,便是烟火绵长的温馨港湾;若不慎滑向“冢”字之下,便成了荒草萋萋的凄凉坟茔。家与冢,不过一点之差,却隔着人间最远的距离:前者是岁月沉淀的暖,后者是悔意凝结的寒。
高悬的那一点,是刻进血脉的严管厚爱。它不是冰冷的规则枷锁,而是长辈以阅历为墨、以真心作笺的殷切叮咛。曾记得我参军前的晚上,外婆说起外公是个抗日军官好威武,你要向他学习,要经得起各种各样的考验。当兵就要当好兵,不能有恶习,要团结友爱,讲了一晚上。我当时也听不懂,只明白一个道理,就是不怕牺牲,不怕困难。当时我们这批兵是参战兵,好多人都很害怕,有的都不去报名,我高中毕业还可以分工作,我毅然决然地报名,很多人不理解,家里也有反对的等。在出发哪天,妈妈来送我,给我一百元,一元一元的100张全新的,给我一块上海牌手表是她最喜欢的,是妈妈从她手上取下来给我戴上。妈妈说:注意安全,有困难告诉我,给我写信,加油,不害怕,我相信你。如今几十年过去了,每当想起参军前的一幕幕,我就明的白了这个道理,最重要的是记好第一个扣子。这几十年我在想,严管是修剪旁枝的园艺剪,看似疼痛,却让主干长得更直;厚爱是浸润根系的春雨水,无声滋养,方有枝叶扶苏。当纪律成为护佑成长的篱笆,当教诲化作指引方向的灯盏,这个家便有了历经风雨仍稳固的根基。
滑落的那一点,是纵容滋生的溃堤蚁穴。曾见过邻家少年因父母“孩子还小”的宠溺,从逃课打游戏发展到偷拿钱财,最终因抢劫入狱;也听闻某领导干部因妻子“不过是收点土特产”的纵容,从收受礼金到权钱交易,最终全家身陷囹圄。放纵如同打开潘多拉魔盒,今天的“下不为例”,明天就会变成“习以为常”;此刻的“无关紧要”,彼时终成“万劫不复”。家风不正的裂缝里,爬出的是贪婪的藤蔓,啃噬的是亲情的根基,最终只会让曾经温暖的屋檐,沦为吞噬整个家庭的深渊。
华夏大地上的万家灯火,最能照见这个道理。浙江郑义门百年兴盛,靠的是《郑氏规范》中“子孙出仕,毋徒剥民脂膏”的铁律;张英家族六代翰林,源于“千里修书只为墙,让他三尺又何妨”的谦抑家训。这些传承至今的门楣荣光,无不是先辈在“一点”处的清醒坚守——他们明白,对家人多一分约束,就少一分危险;对自己严一分要求,就添一分底气。反观那些落马官员的忏悔录,几乎都有一个相似的开端:“要是当初家里能把住关……”可这世间哪有后悔药?一步踏错,便是从“家”到“冢”的坠落。
暮色四合时再看这两个字,忽然读懂了其中最深的智慧:所谓“家”,是用责任撑起的天空,用规矩筑牢的港湾;所谓“冢”,是被欲望冲垮的高墙,被放纵淹没的土地。我们每个人都是书写“家”字的人,握笔的手稳不稳,决定了这个字的温度与重量。愿我们都能在“一点”处慎之又慎,让笔下的每一撇每一捺,都写满清风明月,都浸透人间烟火,如此,方能护得家宅安宁,守得世代清芬。
作者:陈永祥
编辑:何芳萍